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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趴在大图板上画图的时候,一起去的王阿姨也在边上忙碌,王阿姨的老公余叔叔在设计院门口画毛,他画两笔就跑出十多米开外,停下来眯起眼睛仔细端详,良久,再跑过去补两笔。他俩的儿子小余和我一起坐在拖厂大办公桌上涂写,我抄录的是我妈写在第一行的范本“热烈欢迎西哈努克亲王”,小余画的是各民族小孩的娃娃脸和不同衣饰,他画得很完美,可是他自己不满意,老是用绘图橡皮去擦,王阿姨快人快语:“又擦又擦,回头你爸打你我不管啊!”看小余伸手又去抓橡皮,我就想我的待遇还不错。等我看到王阿姨去扯过小余的画,拿出一把双面小刀,在橡皮擦不干净的黑乎乎的区域小心地刮,刮出一片洁净,我知道我错了,我妈可不会这么帮我补救一幅画。
我妈下乡改造后又被发落去了赵村拖拉机配件厂,那里的厂长工人对我妈很好,都叫我妈“曾技术员”。厂子附近的地名叫安乐窝,虽然那段时间我妈每天要骑上我家唯一的自行车,到洛河滩下车,脱下鞋袜,扛起自行车趟水过河,上岸后再擦干腿脚,穿上鞋袜,飞身上车继续骑行。我妈是个小个子,她上自行车总是把右腿蜷起来,抬高跨过大梁,蜷腿的时候她的身体也蜷作一团,落座,人才直起腰来。妈妈在那个时段有一次意外怀孕,告诉我爸之后,我爸只说了一句“哪里养得起”就没下文了。我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,她认定流产刮宫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,就自己默默加大了辛劳的程度。她跟我说:“我可不能让她们随便刮!!!我就去车间搬重东西,几天曾小三就自己掉出来了。”每个月食堂做一次酸浆面条,我妈一走进食堂,人们都说:“叫曾技术员先打!”边说边让出路来。
靠山吃山,我见到很多邻居家的面板都是设计院的描图板,我爸说那是公家的,不能往家拿,可我看邻居揉面擀面条的大面板真豪华,我家每次揉面之前要擦桌子,馒头上笼之后还得拿湿抹布用力清除沾在桌面的面疙瘩,我们全体都要用这张桌子吃饭写作业做事情。我爸妈动手热情和能力都不差,家里的小床,掀开褥子就是一个木工操作台,有一个很厉害的带刺的小铁片可以卡住任何一个你想刨平的木料,我们常看见我爸在那里刨木头,他有一个很像样的刨子,安装刀片时总需要一把锤子把一块锲子敲进去。我还见过我爸用挫子挫钥匙,看电影“鲁班”放大样,我觉得和我妈裁衣服放大腰围拉长袖长和裤长是一个道理。我妈有一双很精致的耦合色高跟鞋,在床底被翻出来的时候真的亮瞎了我的眼。那双鞋有一只后跟被锯了半截儿,有一道很深的锯痕。我妈说那是中苏亲密期她买的,后来斗私批修,高跟鞋是资产阶级的玩意儿,不能穿了。我妈试图锯掉高跟。“你爸的锯子不行。”我妈跟我说:“鞋跟没断,锯条断了!”